在这个坑里,王丫米开始回想自己的经历,她做过烟草媒体,做过传统行业商业开发,然后她就会开始哭。
“我的价值在哪儿?人活着是为了什么?”
抑郁的开始各式各样,但抑郁的过程就像同一口井,在这个井底,每个人都对所有事不再有兴趣,那些灌入腹腔的井水,含有一种叫“自责”的毒。
“我不能坐在这儿,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家人,我不能不上班啊……我应该早起给我前夫做好早餐……都是我不好,我连累了别人……”王丫米不想吃东西,瘦得只剩80多斤,裸着身子的时候,肋骨一根一根清晰可见。
那时候,她最怕人家说:“你抑郁啊?你这就是文化病,富贵病。”她不敢跟别人说自己抑郁了,特别怕别人讽刺,尽力不让旁人看出来。有人聊天,她就装模作样地听着,但其实不想听到那些话,也不想影响大家的情绪。
“赶紧结束吧,赶紧结束吧,”王丫米就一直想着,不停地想逃离。每次跟人一谈完,王丫米都出一身汗,“强撑着见人,像被强奸一样。”对她来说,沉默是最好的语言。
王丫米原本是一个比较有耐心和理性的人,但抑郁时就特别容易怒,和的士司机吵,和同事也吵。特别希望领导对她说,“丫米,你别做这个工作了,我把你开掉了。”
她的感觉也变得迟钝,她曾开过13年的汽车,从来没有追过尾,但抑郁的半个月里,就追尾了两次。“那时候我想,如果天上掉下500万,我会高兴吗?还有我这样的人,谁会和我恋爱啊?”
也有人好心劝解:“你去喝点牛奶,去泡个澡睡一觉。”但是别人不能理解,王丫米从床上起来,甚至上个厕所都要做很长时间的“心理建设。”
美国作家、“资深抑郁症患者”安德鲁・所罗门在《忧郁》一书中对此有过精准的描写:“我四肢僵硬地躺在床上哭泣,因为太害怕而无法起来洗澡,但同时,心里又知道洗澡其实没什么可害怕的。”
“我在心里复述着一连串动作:起身然后把脚放到地上,站起来,走到浴室,打开浴室门,走到浴缸旁边,打开水龙头,站到水下,用肥皂抹身体,冲洗干净,站出来,擦干,走到床边,十二个步骤,对我来说就像耶稣受难记一样漫长。”
“我用全身的力气坐起来,转身,把脚放到地上,但是之后觉得万念俱灰,害怕得又转过身躺回床上,但脚却还在地上。然后我又开始哭泣,不仅因为我没办法完成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事,而且还因为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愚蠢无比。”
作为最摧残和消耗人类的疾病之一,专业书籍中那些有关症状的机械的描述――“一种精神疾患”、“食欲睡眠紊乱”、“丧失兴趣”、“持续的心境低落”,并不能悉数传达抑郁症的可怕之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