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国心理学家弗洛姆追问过由弗洛伊德“死本能”挑起的一个问题:为什么无生命的东西会比有生命的东西更吸引人?可能的理解是,无生命的东西本质上接近于“不变”。逝者如斯,人生荒凉、恐惧,万物流变不居,青春短暂,英雄迟暮。良辰美景远不如废墟枯木永恒。无生命的东西成了一种“永恒”的象征,心灵借此可以逃避变迁,沉溺于一种绝对控制的假象,摆脱了生命固有的焦虑与辛劳。
弗洛伊德说:“如果生命是在一个无法设想的遥远过去,并且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从无生命的物质中产生出来,如果这确是真的,那么,按照我们的假设,某种本能在那时就必定存在,其目的是要废除生命,重新确立事物的无机状态。如果我们在这一本能中辨识出我们假设中的自我破坏这一冲动,而这种本能从来没有从任何生命过程中消失。”
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,英、法、德等不同民族的知识分子充满激情,除了罗曼·罗兰这样极个别的人外,绝大多数知识分子投入集体性的癫狂,倾尽才华与激情以歌颂战争,欢呼死亡带来的千载难遇的洗礼。为死亡激情所控制,陷入集体的歇斯底里,鼓吹仇恨和毁灭,为群众情绪火上浇油。包括托马斯·曼在内的欧洲思想家,均投身于欧洲“圣战”。据不完全统计,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第一年,欧洲各国产生的战争颂诗超过1万首。
其实,第一次世界大战或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任何一个战场的镜头,都会使弗洛伊德理论栩栩如生,使达利血淋淋的绘画成为通俗小人书。弗洛伊德的无意识与死本能理论,预言一个文明的自杀。这种文明的自杀,在世界历史上并不罕见。对弗洛伊德而言,人类历史长河中那么多民族、国家和城邦灰飞烟灭,与其说是毁于外敌入侵或自然灾害,不如说是集体自杀。
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凡尔登之战,近80万人战死。欧洲科学家和知识界,伟大的古希腊人的传人,发明了TNT、机关枪、芥子毒气、核武器。通俗地说,弗洛伊德是精神病医生,他研究的是疯子。俗语说,“上帝欲使谁毁灭,必先致其疯狂。”
也许这是对弗洛伊德理论最简洁的概括。
乌合之众:沸腾世界的
冷酷预言家
20世纪最有创见的思想家海德格尔的得意门生、政治现象学家汉娜·阿伦特在经典著作《论革命》中,以西班牙内战为例,探讨了“革命的悲剧”:革命总是以街头群众追求自由开始,以更严酷的专制告终。
自从法国大革命把群众推上历史舞台以来,这几乎成了历史规律。为什么?
针对这一群众悲剧的理论书籍已汗牛充栋。但也许只有弗洛伊德的本能理论,具有一种真正的心理深度和逻辑自足性。